「喂,是120急救嗎?你們快來啊,我在垃圾堆里發現了三個剛出生的嬰孩,他們可能是三胞胎」。
江西省南昌市的杜阿姨是位拾荒者,她每天奔波于南昌市的一處垃圾場,撿拾其中可以再利用廢品來換取生活費。
這天早上,天剛蒙蒙亮,南昌市麥園垃圾場的推土機已經開始工作了,一般情況下,工作人員會將大量的垃圾推到一起,再進行處理。
伴隨著隆隆的機器聲響,杜阿姨像往常一樣來到麥園垃圾場,穿梭于垃圾堆中開始翻撿廢品。忽然,她聽見了一個極其細微又怪異的聲響,杜阿姨意識到,不遠處有什麼東西在叫。
要說像杜阿姨這樣的拾荒老人,他們每天穿梭在這個垃圾場里,平常也會看到一些被人扔掉的小動物什麼的,也有一些流浪貓或流浪狗進入垃圾場覓食,以往它們也會發生一些叫聲。
但杜阿姨覺得今天這個聲響與往常不同,有些特別,她覺得并不是小動物在叫喚。
拾荒大姐
杜阿姨感覺,這幾聲叫聲好像是人發出來的。
于是,杜阿姨壯著膽子尋聲找去,在距離自己十幾米遠的地方,她發現了那幾聲奇怪聲音的源頭。那些聲音竟然出自一個黑色的塑料袋里。
杜阿姨小心翼翼地打開黑色塑料袋,當看到里面的東西時,她不禁驚呼了一聲,原來里面竟然裝著一個小毛毛。
毛毛,在當地話中也就是小娃娃的意思,這個小娃娃是個女嬰。
誰能想到,在臟亂的垃圾場里,一個黑色的塑料袋中會裝著一名女嬰,孩子雙眼緊閉,渾身青紫,只用一個小薄被包裹著。
打開小包被,杜阿姨更是倒吸了一口氣,原來里面的xue 跡還沒干。杜阿姨也是當母親的人,所以她猜測,這應該是剛出生不久的小孩,身上只是進行了簡單的清洗。
杜阿姨沒多想,立馬打了急救電話,這個小嬰孩被送去搶救了。
看著遠去的急救車拉著小嬰兒呼嘯而去,杜阿姨心思未定,輕撫了下自己受到驚擾的情緒。
這麼小的生命,差一點就被推土機碾過去,杜阿姨想想都覺得后怕。
這想著想著,杜阿姨剛準備繼續自己的拾荒工作,這時她不禁回頭又看了一眼剛才撿到孩子的垃圾堆。
這一看不要緊,杜阿姨當時又是一激靈。
「哎呀,不得了,剛才發現孩子的地方旁邊又有袋子在動了」。
杜阿姨一邊揉搓著眼睛,一邊跑上前,「啊,怎麼還有一個毛毛啊」。
原來,這個黑色袋子里還有小毛毛,這一次她看到的是兩個孩子。加上剛剛已經被送走的那一個,這一共是三個孩子啊。
杜阿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杜阿姨猜測,在一塊挨著的袋子里發現的三個孩子,而且還是差不多大,應該是某個人生下的三胞胎,如果不是三胞胎也不會都放在這邊的黑色袋子里。
這三個小嬰孩幾乎長得一模一樣,大小也差不多,每個孩子只有兩斤左右重。
聽到杜阿姨撿到三胞胎,在垃圾場拾荒的眾人呼啦一下都圍了上來。
這事太不可思議了,在場眾人開始揣測,這三個孩子應該是被遺棄了,要不然怎麼會在垃圾場被發現。
南昌麥園垃圾場距離市區大約有40里地遠的路程,地處郊區,較為偏僻,正常情況下,直接把孩子拉到垃圾場來丟棄的可能性很小。
三個孩子很有可能是跟著其他垃圾,被垃圾清運車一塊運到垃圾場來的。
想到這里,杜阿姨不禁又打了個寒顫,才巴掌大的小嬰孩,混在垃圾里面,走了那麼遠的路程,又被傾倒在了地上,推土機還在邊上轟隆隆的工作。
很快,三個小孩都被急救車拉走了。後來被發現的兩個孩子中的其中一個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,剩下的那個也十分危急。
三胞胎,這可是兩億分之一的機率啊。
是誰做出的這樣的事情呢,三個嬰孩又是如何被混在垃圾里面運到清運場的呢?
調查人員剛開始猜測,這三個嬰孩應該是身體有問題,才被丟掉的。
可一番檢查下來,三個孩子只是早產兒,其他方面都很正常,并不是身體出現先天畸形才被丟掉的。
這就更讓人想不通了,好好的孩子,怎麼就被丟掉了呢。況且,還是兩億分之一幾率誕下的三胞胎。
三個小姐妹只是簡單的用包被裹了一層,并沒有其他任何御寒的衣物。在場眾人不禁要問,這到底是什麼人做得呢?
在隨后的調查中,調查人員發現,有一個小姑娘的腳腕處還拴著一個腕帶,上面有孩子出生的時間、體重等,關鍵還有孩子母親的名字。
根據腕帶上的信息,孩子的母親姓毛,但是腕帶上并沒有任何醫院的有用信息。整個南昌,有產科職能的醫院可太多了,如果一家家排查過去,那可能要浪費很多時間。
正當調查人員尋找線索時,垃圾場的工作人員提供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。
當時,整個南昌市的垃圾幾乎都要經過基本處理后,再運送到前面提到的麥園垃圾場。也就是說,大部分的垃圾要先經過垃圾車進行壓縮,這樣壓縮后能夠運載更多的垃圾,壓縮后再轉運。
而全市只有東湖區一處垃圾中轉站出來的垃圾不會經過壓縮,而是直接運到麥園垃圾場,那輛垃圾車沒有壓縮功能。
三姐妹能夠存活,顯然那車垃圾是沒有經過壓縮的。
如果是換了其他地方的垃圾車清運,剩下的那兩個孩子也不會那麼幸運。
從這里可以推斷,三個小孩極有可能是出生在東湖區的某家醫院。
根據這條線索,調查人員一步步的縮小范圍,他們很快鎖定了東湖區的一家醫院。
到了醫院護士站后,調查人員根據孩子腕帶上的名字詢問了工作人員,得知孩子的母親還在醫院,而且就是生了三個女孩,這與前面了解的信息吻合起來了。
可當調查人員找到小毛的時候,她卻一臉茫然,「你們說啥呢,我們的小孩不是在重癥監護室搶救嗎,怎麼會跑到垃圾場去呢,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」。
小毛這一年正好20歲,事發當天凌晨5點左右,由于早產,她誕下了3個女嬰,每個孩子都只有2斤左右重。
由于體重過輕,孩子剛一出生就被送進了醫院的保溫箱。雖然早產了,但三個孩子并沒有生命之危,即使暫時無法看到孩子,小毛還是很高興。
當時的小毛還在暢想,等孩子出院后如何照顧他們,一想到3個小姐妹,小毛就會笑出聲來。
可是,小毛和丈夫小胡怎麼也想不到,孩子才出生剛剛幾個小時,竟然在他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跑到了幾十里地遠的垃圾場去了。
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,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?這對小夫妻還在蒙著,可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。
調查人員很快調取了醫院凌晨1點到早上7點的監控錄像,經過一番查找,一個50歲左右的男子進入了他們的視線。
根據監控錄像顯示,從這一天的凌晨5點到6點左右,這名男子抱著三個孩子一直在醫院的走廊里徘徊,一會兒走來走去,一會又去凳子上坐會,似乎在思考著什麼。
6:19分左右,這名男子離開了重癥監護室門口。到了6:25分左右,在二樓走廊里,這名神秘男子又出現了。
只不過這一次,他手中抱著的三個孩子不見了。調查人員立即警覺起來,他們放大了監控錄像仔細查看,這名男子手中多了兩個黑色垃圾袋,兒子袋子上打了結。
隨后,這名男子神色匆匆消失在監控探頭中。5分鐘后,這名男子又出現在了醫院的大門口監控中,也就是六點半左右,這名男子空著手走出了醫院。
半個小時時間內,這名男子從抱著孩子,到提著黑色塑料袋,再到空手離開。調查人員猜測,這名男子是不是把三個孩子直接扔在了醫院里,他有重大作案嫌疑。
這名男子到底是誰呢?
調查人員趕緊找來當班護士進行辨認,他是小女孩的爺爺。
怎麼會呢,孩子的親爺爺,隔代親,而且還是三胞胎。一般家庭,就算生個雙胞胎都會高興地合不攏嘴,更何況這還是三胞胎呢?
在隨后的走訪中,調查人員得知,孩子的這個爺爺為人還不錯,算是比較老實。而且,他只有一個孩子,也就是前面提到的小胡,他怎麼會不喜歡孩子呢。村里的人認為,孩子的爺爺不會平白無故將孩子給遺棄掉,他肯定是有原因的。
孩子的爺爺老胡,這年54歲,小胡是他唯一的孩子,當爺爺的一直盼著抱孫子呢,他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呢?到底是什麼原因,讓他做出這樣的事情的呢?
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找到老胡,當面鑼、對面鼓,讓他說清楚。
當找到小胡詢問時,小胡說父親早上一早就回家了。這邊兒媳婦剛生了孩子,他就匆匆回家了,難道是潛逃了嗎?
就在這時,一個神色匆匆的女子走進了公安局,她開口頭一句話就讓調查人員驚著了。
「這孩子怎麼可能還活著呀?當時明明已經沒有氣了啊」。
「毛毛沒氣了,已經不動彈了,我才把她丟在垃圾桶里的」,說話的這位是那家醫院的保潔員,她姓黃。
黃女士承認,事發當天確實是她將孩子丟在垃圾桶里的。聽到這里,調查人員瞪大了眼睛,怎麼會這樣,難道扔掉孩子的不是孩子的爺爺老胡,而是眼前這個女人,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。
就在這時,姓黃的保潔員情緒變得非常激動,「他是個大騙子」,「孩子是我扔得不假,可是我扔的不是活的啊」。
保潔員坦誠,自己是受老胡所托,讓她將裝在垃圾袋中的孩子給扔掉。當時老胡給了她兩個黑色垃圾袋,袋口已經打上了結。
老胡說孩子已經沒氣了,請求她幫忙處理掉。
黃女士接過袋子,還使勁用手壓了壓,她感到袋子中并沒有動靜,覺得孩子可能已經沒有氣息了,她也就認可了老胡的說法,這才將老胡給的兩個袋子給扔到垃圾桶了。
至于孩子的爺爺老胡當時為什麼要扔掉孩子,黃女士也不知道具體原因。
這條線索又斷了,看來,不找到孩子的爺爺老胡,是很難調查出事情的緣由的。這個老胡到底跑哪去了呢,俗話說,跑得了和尚,跑不了廟。調查人員開始尊點守候。
果不其然,迫于壓力,躲避三天的老胡來到派出所自首了。
對于扔掉三個娃娃的理由,老胡是這樣解釋的,「我們農村就是這樣的風俗,這個小孩沒氣息了,不行了,就要早點扔掉,不能帶回家的」。
老胡說自己是看孩子都沒有氣息了,才把孩子給扔掉的。可是,拾荒的杜阿姨在垃圾場發現的三個孩子明明都還有氣息。
老胡的說法明顯沒有信服力,到底是咋回事呢?
原來,老胡的兒媳婦懷孕剛剛7個多月就有了早產的跡象,在送到醫院后,經過一個多小時的保胎治療,并沒有起到什麼效果。
小毛還是早產了,她生下了三胞胎女兒。
這三個孩子體重都還很輕,才2斤重,而且不足月,從醫學角度看,他們屬于極端高危人群。所以,他們一出生就被送到了保溫室去。
這時,爺爺老胡也跟了過來。
老胡說,醫生當時將孩子的基本情況都告訴了他,因為早產,孩子太小。醫生讓他們趕快去交錢,如果交晚了可能要壞事。
據老胡講,醫生先后催促過他5、6次,讓他回去趕快籌錢。
按理說,醫生從孩子的角度出發,讓老胡趕緊回去籌錢治療,這也是沒有問題的。關鍵是下面這句話,用老胡的意思講,就是將他嚇著了。
老胡問醫生需要多少費用,他被告知,一天需要花費3000塊錢,需要治療2個月。
老胡偷偷地算了一筆賬,一天需要3000元錢,兩個月下來就是18萬塊錢。
老胡自己合計了一下,自己家的收入主要是靠給鄉鄰做紅白事,靠吹個笛子、嗩吶啥的掙點錢。再加上家里的幾畝地,一年下來也就能收入一萬多塊錢。
之前為了兒子結婚,他已經四處借錢,好不容易蓋起了新房。誰承想,這些外債還沒有還清呢,兒媳婦這邊又早產了。
老胡嘀咕,這可是18萬塊錢,自己家不吃不喝,得18年才能賺出來,這讓他去哪弄錢去呢?
當時兒媳婦住院時,老胡只帶了僅有的4000塊錢,前面已經交了2000塊錢,到這里就只剩下2000塊錢了。
攥著手里的2000塊錢,再想想醫生說得18萬塊錢,老胡頓時沒了主意,不知道該如何是好。
可是,接下來醫生的這句話更是讓老胡陷入絕望。
老胡問醫生,如果我交上18萬塊錢,這幾個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呢?
醫生本著謹慎的態度答復老胡:這也說不定,還得看具體情況。老胡當時就想,且不說這18萬塊錢到底能不能湊起來,單說就把這些錢都交上,孩子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著。
當時老胡就沒有辦法了,他思來想去很久。老胡沒有經過兒子和兒媳婦同意,他做出了一個很大膽的決定,「放棄治療」。
隨后,老胡將三胞胎姐妹從重癥監護室接了出來。
雖然孩子抱出來了,但是老胡又不敢將他們抱回兒媳婦那里,自己一個人只能坐在那里發呆。
自作主張的老胡不知道該怎麼辦,他抱著三個嬰兒在樓道里坐了半天,沒過多久,老胡注意到,3個女嬰都沒了動靜,他以為那個大點的已經沒氣息了,小的也不會動彈了。
如果說幾個小時前還在猶豫,可看到這副情景,老胡下定決心了,他要放棄三個孩子了。
于是,老胡找到醫院的保潔員黃女士,花了360塊錢,請她幫忙處理掉孩子。老胡跟保潔員黃女士講,說是自己兒媳婦剛生了三胞胎女孩,但都有病不行了,請你幫忙給處理下。
保潔員黃女士問老胡,你怎麼不自己處理呢。老胡講,自己對這里不熟悉,不知道垃圾場在哪里。
然后,保潔員黃女士沉默了,只是看著老胡,沒有出聲。
老胡一看,對保潔員黃女士講,你就當做好事了,我也不會讓你白忙活,你幫我處理掉,我給你點錢。說著,老胡掏出了300塊錢給黃女士。
在調查人員看來,這個保潔員黃女士是挺有意思的。她說六六大順,你別給我300塊錢了,就360塊錢吧。
老胡沒多想,直接給了保潔員黃女士360塊錢。
就這樣,三個奄奄一息的弱小生命就開始了他們驚險而又傳奇的逃亡之旅。
先是被爺爺裝進了垃圾袋,袋子口處還被封上了。緊接著,她們又被保潔員給扔進了垃圾桶。隨后又和醫院的其他垃圾一起被裝進了垃圾車。
幸運的是,她們碰到了東湖區唯一一輛沒有壓縮功能的垃圾車。
就這樣,經過一路顛簸,三個小姐妹來到了20公里外的垃圾場。在這里,她們又再次非常幸運地避開了隆隆的推土機。
就在被壓土機填埋的那一刻,她們被機器巨大的聲響給嚇哭了。她們用并不響亮的哭聲發出了求救的信號。
接下來,她們被好心的拾荒者杜阿姨給發現了。
這事兒想想都覺得后怕,剛剛早產幾個小時,沒有保溫箱,沒有得到更好的照顧,反而經歷了這樣一次驚險的逃亡。
後來經過救治,三胞胎剩下的兩個小妹妹終于脫離了生命危險。
兩個多月后,2個孩子長到了4斤重,小姐妹頭一次見到了他們的母親。
看到孩子的那一刻,面對這兩個剛剛出生就歷經磨難的小姑娘,再想想已經夭折了的大姑娘,母親小毛流下了眼淚。
再想想,他們都是被親爺爺遺棄的,小毛心中說不出是啥滋味。
一邊是父親,一邊是孩子,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選擇。
小毛講,都已經過去了,恨又有什麼用。如果恨能夠讓大女兒回來的話,她會恨他們一輩子,現在恨都沒有什麼意義了。
老胡的鄰居們對老胡做出這樣的事情也表示不能理解,他們認為老胡不是個壞人,為人還不錯,只是法律意識淡薄,才做出了錯事。
後來,老胡因為這件事被判了3年。
這真是一件說起來既荒唐又讓人感到心酸的事情,幸存的兩個小姐妹時刻牽動著眾人的心。醫院減免了部分費用,社會上捐款的好心人不少,負責調查此案的公安部門也組織了捐款。
兩個命途多舛的小姐妹終于可以在父母的悉心照料下成長了。總體來看,結果還是令人欣慰的。但,這件事情要思考的東西還有很多。
感恩拾荒者杜阿姨,感恩調查人員,感恩捐款的好心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