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5月底,四川涼山州西昌市38攝氏度的高溫已經持續了一周時間,光著腳走在瀝青路上很明顯地感到燙腳,地面上蒸騰感很強。在西昌市郊區有一處牲畜屠宰場,平時這里雞鴨很多,熱鬧非凡。但由于天氣悶熱,這里也好幾天沒有開工了。就在5月30日下午6點多鐘,西昌市消防大隊接到緊急任務,這家屠宰場有兩個孩子掉進了瀝青罐車里。
由于天氣炎熱,下午時分村民都在家里避暑,六點多的時候,村民王雪首先發現了這兩個孩子。一開始,她以為罐體中是空的或者盛放的是水,但等她爬上去后才猛然看到,罐體中竟然是要命的瀝青。
經過辨認,兩個小男孩分別是6歲的次拉和8歲的王強。從罐體口部看,位于罐口附近的是6歲的次拉,他大半個身子都已經陷入了瀝青中。
位于罐體里面的是8歲的王強,而他當時的情況更危急,僅剩腦袋在瀝青外面露著。
兩個孩子的生命危在旦夕。
專業救援人員到來前,村民已經開始施救,他們在瀝青罐里放入了一把小木梯,他們的父母鉆進去想把他們拉出來,但是發現瀝青表層已經逐步凝固,而瀝青底層卻依然很粘稠,無論怎麼往上拉,就是拉不上來。
更為關鍵的是,這次施救不成,反倒是讓兩個孩子越陷越深,特別是6歲的小次拉,順勢躺在了瀝青里面。專業救援人員到來后,孩子的父母一直在哭著,請求趕快救救他們的孩子。
常溫下的瀝青多為黑色固態,摸著有些發軟,伴隨著氣溫升高后會逐步軟化,加熱后在80~100度左右可以使用瀝青泵抽吸。由于那幾天氣溫很高,瀝青已經軟化,非常粘稠,已經將兩個孩子緊緊包圍在一起,兩個孩子越掙扎陷入得越深。
有過生活常識的人都知道,很多柏油路就是用瀝青鋪就的,而早些年有些屠宰場會用瀝青給豬、雞、鴨等食肉動物進行脫毛,只要用一口大鍋將瀝青煮沸騰,再將瀝青涂抹在雞鴨身上,就連它們身上特別細的絨毛都能給拔掉。
現在更別說這樣的瀝青粘在兩個孩子身上了,而且當時室外氣溫達到38攝氏度,而瀝青罐體內屬于半封閉空間,在太陽的炙烤下,溫度更高,能夠達到40多度。兩個細皮嫩肉的孩子在這樣的環境中多待一會兒,就極有可能被高溫瀝青給灼燒。
同時,瀝青有腐蝕作用,含有致癌物,空氣一蒸騰,瀝青帶來的毒氣濃度會更高,兩個小孩在里面待得越久,后果將不堪設想,救援工作迫在眉睫。
當時在罐車邊上圍觀的村民很多,為了確保通風,救援人員一邊疏散人員,一邊拉上電線,架上風扇,往罐子里通風。
這輛罐體車的罐體有7-8米長,高有2米多,罐內瀝青的深度有1米多,兩個小男孩基本上完全陷入了瀝青中。
為了減少兩個孩子身體接觸瀝青的面積,救援人員找來很多棉絮,將它們塞在兩個孩子和瀝青中間,但是效果并不明顯。
救援人員一邊做著這些,一邊在思考救援方案,他們首先想將罐體進行切割,然后掏出一個洞來,這樣的話如果瀝青能夠流淌出來就行了。但是,當時的瀝青已經成了半凝固狀態,如果想要瀝青順利流出來,還要對罐體內的瀝青進行加熱才行。
但是,現實情況顯然不允許,兩個孩子在罐內已經快悶壞了,一旦加熱瀝青,勢必會燙傷兩個孩子,這個方法不可行。
就在這個時候,兩個孩子已經在罐內待了近一個小時,加上又驚又怕,那名6歲的男孩次拉狀態很差。一直哭喊,要找爸爸媽媽,要讓救援人員趕快救他。看著孩子哇哇大哭,外面的大人心急如焚。而那名8歲的男孩王強,卻非常冷靜,基本上不說話,雖然全身已經被埋在瀝青內,只有頭部在外面露著。
救援人員一邊安慰哭鬧的次拉,一邊轉動腦筋快速思索解決辦法。這時,他們又想出一套施救方案。
由于罐口較小,罐內的施救面很狹窄,只能容納一人進入,而且粘稠的瀝青很容易將救援人員給帶入進去。一個不小心,大人孩子都要面臨危險。所以,他們找來很多方形木板,鋪在罐內瀝青上面,使其受力面積變大。
否決了前面的切割罐體救援方案后,他們打算放下救援繩,將孩子綁住后拉上來。
救援人員再次小心翼翼下入罐體內,一邊避開兩個孩子,一邊尋找著力點。為了不讓孩子繼續往下沉,他們打算先在孩子手臂上綁好安全繩,但是這需要孩子的配合。
因為6歲的次拉靠近洞口,工作人員先為他綁繩,但次拉又哭又鬧,就是不把手伸過來,不讓救援人員去碰觸,一直喊著要找爸爸媽媽,就是不怎麼配合。遇到這種情況,救援人員兩手一攤,毫無辦法,救援工作只得暫停。
說到底,孩子不配合,其實也能理解,畢竟誰也沒碰到過這種事,罐體中溫度又高,孩子才6歲,一害怕,一緊張,就只有哭鬧的份了。可孩子不配合,救援難度就很大。
就在這時,讓救援人員感到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,之前一直很冷靜,不哭不鬧的僅8歲的小王強直接拿起次拉的手,遞給了救援人員,在王強的幫助下,次拉手上的安全繩還順利被綁上。
同時,小王強不光主動配合救援人員,還不斷安撫次拉。
在王強的幫助下,次拉的情緒逐步穩定了下來,不再哭鬧。
要說王強真是讓人欽佩,他自己才8歲,自己深陷瀝青當中,僅剩頭部和一只手在外面露著,在這種情況下,他不光能主動配合救援,還能安撫自己的小伙伴。
有了兩個孩子的配合,安全繩都安裝好了,但是就在救援人員拉動繩子往上施救時,意外又發生了,救援繩竟然拉不動,罐中的瀝青太粘稠了,如果生拉硬拽,很有可能拉傷兩個孩子,造成撕裂或骨折。而且,救援人員稍微一用力,孩子就會哭著喊疼。
隨即,這個救援辦法被否決了,這時,時間已經來到了19:30,隨著時間的流逝,救援工作更加困難。
就在救援工作陷入僵局時,一名經驗豐富的工作人員提出,是否可以嘗試用汽油或柴油將瀝青稀釋一下,稀釋后就會降低救援難度。
這個辦法看似有些不可思議,不過瀝青屬于石油的底層產品,與汽油、柴油曾經是一體的。
用汽油稀釋危險性太高,如果救援現場有人抽煙,或者操作不得當,就有可能引發火情,危險系數太高。當即,救援人員嘗試用穩定性相對更高的柴油進行稀釋,因為柴油也有一定污染性,他們特別謹慎地進行稀釋,著重避開兩個男孩的口鼻和眼睛。
灑一點柴油,稀釋一下,再塞入棉花將小孩與瀝青進行隔絕。經過試驗,這種辦法是有效的。
但是,救援人員不得不面臨一個艱難的選擇,那就是先救哪個孩子的問題,誰被救出來得早,誰就能更早一點脫離危險。現場的情況是,8歲的王強僅有頭部和一只手臂露在瀝青外面,但是他的位置更靠里,要想救他,必須要經過次拉。而6歲的次拉大半個身子在瀝青里面,不過他位于洞口的正下方。
救援人員綜合考慮以上情況,決定先將靠外的6歲的次拉救出來。于是,救援人員開始帶著柴油下到罐車里,開始將柴油涂抹在次拉的身邊,一點一點進行剝離,這個過程很困難,同時還伴隨著次拉的嚎啕大哭,特別是頭髮和瀝青黏在一起,只要清理一點,他就哭著喊疼,讓救援人員趕快把他救出去,他要找爸爸媽媽。
經過兩次換人,1個多小時的奮戰,救援人員終于將小次拉的上半身從瀝青中剝離出來,正當他們準備一鼓作氣,將次拉從瀝青中拉出來時,卻發現怎麼也拉不動,而且次拉哭的更厲害了,由于瀝青和柴油都有一定毒性,小次拉的情緒很不穩定,一直在哭鬧,說什麼也不配合了。
王強安撫次拉
就在這時,讓救援人員感動的情況出現了,之前一直一聲不吭、只有頭部和一只手臂露在瀝青外面的王強輕輕地拉起了次拉的手,
嘴里輕聲嘟囔著什麼,似乎是在安慰次拉要冷靜下來。
8歲王強的第二次伸手,再次撫平了6歲次拉的情緒,也等于救了次拉。而小次拉似乎感受到了王強哥哥的鼓勵,他漸漸地停止了哭鬧,開始配合救援人員的工作。
這個過程中,救援人員不斷拿著注射針管給兩個孩子往嘴里喂葡萄糖和水。
慢慢地,時間來到了晚上9點鐘,兩個孩子還沒有脫困,在營救小次拉時,他的腿被卡在瀝青中,無論如何也拉不出來。這時西昌的氣溫從白天的38攝氏度下降到了十幾度,罐中的瀝青開始從粘稠逐步變硬,救援難度更大。
當時兩個孩子下入罐體時,上身沒有穿衣服,下身都穿著褲子。救援人員將次拉的褲子一點點剪開,再一點點往上拉,經過幾十次的這個動作后。到晚上9:18,小次拉終于被救了出來,距離他們掉入罐中已經3個小時了。
隨即,次拉被送往醫院,當時就被下了病危通知書,因為他的精神萎靡,心率很快,有明顯的休克、惡心癥狀,經診斷,他處于重度中毒的情況。
6歲的次拉救出來了,但8歲的小王強還在里面。營救小次拉時都這麼費勁,圍觀的村民都認為,小王強恐怕兇多吉少,如果再用3個小時才能把他救出來,那就太危險了。
當時王強的媽媽就在現場,她看到次拉被救出來時,王強越陷越深,她哭著說到,「我感覺王強已經救不出來了」。
晚上9點多,氣溫降低,罐中的瀝青進一步凝固變硬,那時他將被封在瀝青中,難道王強真的兇多吉少了嗎?
更加困難的情況出現了,小王強在瀝青中待了3個多小時,雖然他沒有哭一聲,沒有喊一聲,但是他卻逐步陷入了昏睡。
救援人員一邊叫醒王強,和他說著話,一邊展開救援,時間所剩無幾了,瀝青已經變硬了,王強僅有頭部和一只手臂露在外面,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弱,眼皮不自覺的會耷拉上。
好不容易將小王強的頭部從瀝青中分離出來,就在這時,小王強卻沒有了任何反應,他在瀝青中待的時間太長了,他吸入的毒氣不少,如果一旦昏睡過去,他可能再也醒不過來。
現場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心疼,既為他的聽話懂事,又為他的現實遭遇。
王強的爸爸媽媽都哭了出來,王強的父親很激動,他急著就要跳進罐體中,好在被攔住了。救援人員趕緊讓王強的爸爸幫著叫喊他,在父親聲聲呼喚中,喚醒了王強的本能,他終于艱難地給出了回應,并逐步清醒了過來。
王強強撐著打起精神,積極配合救援人員的工作。救援人員爭分奪秒,加快速度搶救。
在將王強的上半身清理出來后,救援人員又發現了新情況,原來王強的小腿與次拉當時的情況是一樣的,他們都是彎曲著腿陷入的瀝青中,不同的地方是,次拉有褲子隔絕著,可以將褲子剪開拉出腿來,而王強的腿上肌肉,已經直接接觸到了瀝青,救援難度更大。
好在,王強很配合救援工作,工作人員讓他怎麼用力氣,他就怎麼用力氣,讓他朝哪使勁,他就朝哪使勁。
救援人員在扒拉瀝青,小小的王強也在用著自己的小手使勁扒拉瀝青,他太配合了,懂事的樣子讓人心疼。
終于,在救援人員的幫助下,小王強自己將深陷瀝青中的腿拔了出來,并且,他還能自己爬上梯子。
經過6個小時的營救,王強在2014年5月30日23:30被成功救了出來。
王強出來的時候,不光他的父母激動哭了,現場很多村民一邊歡呼,一邊落淚。
王強就像他的名字一樣,他是個十分堅強的孩子,現場人員都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和感動。
回顧整個救援過程,相對來說還是很成功的,救援時沒有對兩個孩子造成二次傷害,幾名救援人員輪番下罐體,輪番施救。
不論如何,好在人都及時救了上來,沒有了生命危險,救援很成功。
經過診斷,兩個孩子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,并伴有溶血的中毒癥狀。兩個孩子中,6歲的次拉中毒癥狀比較重,可能與他在罐體中不間斷地哭鬧有關,他吸入的毒氣比較多,治療的時間也比較長。而那個聽話的小王強,情況要好一些,在醫院觀察了一段時間后,健康出院。
6個月后的小王強,又能夠像以前那樣照顧弟弟和妹妹了。
事情到這里還沒有結束,我們還是要追問一下,兩個孩子是如何掉進瀝青罐車中的呢?
據小王強講,她和次拉放學后到罐車那里去玩耍時,他的「寶石」掉進了罐體中,他自己下去將寶石拿上來了。
次拉看到后,提議兩人一塊下去玩。就這樣,沒有意識到危險的王強先下去了,小次拉緊跟著也跳了下去。
王強頭一次下入罐體時,瀝青表面是凝固的,而且他下去上來的速度比較快,沒出現危險。等他們兩人再次下去時,就深深的陷入了瀝青中,他們不斷的掙扎,卻越掙扎陷入得越深,後來再也拔不動腿了。